坠尸案:完美面具下的弑亲者独白(下)

傅城随后进去,他知道晓鸥应该会坐在大厅左边进去第二个包厢里,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之后他们每次闹矛盾重归于好之后,都会来这里坐在同样的位置。还没走到包厢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争吵的声音。

“你快点走,我说过不想再见到你了。”

是晓鸥的声音。

“我会走,但我要看看你这次又找了个什么样的男人之后才走。”

是个男声,但让傅城惊讶的是,这个声音竟然是邵楠的。傅城站在门口没动,屋子里两人的对话令他十分困惑不解,他们两个之间怎么会产生这样的对话?

“我出来吃个饭就是找男人?。”

“你还能有什么事?”

“原来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样的形象,呵呵。”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形象?你跟傅城分手不就是因为他虽然是大酒店太子爷可是一文不名吗?离开我找新的难道不是因为我满足不了你的要求吗?”

“我不想再和你谈这些了,在你眼里我从来都是个贪婪的形象,男人永远会把分手的原因归结于女人太贪心,这样就可以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我真后悔当初为了你和傅城分手。”

“你的意思就是说都是我的错呗,我阻挡了你去过好日子”

“随便你怎么说,我不想纠缠这个问题了,不合适就分手,硬绑在一起有意思吗?”

“不合适就分手,你倒是说的轻轻松松,想过我没有?我为了你欠下一大笔债,你真的毫无愧疚?”

“不会吧?你欠债也能算到我头上?和你交往几天是不是要为你负责一辈子?”

听到这里,傅城惊住了,里面一个是自己曾经最爱的女人,一个是自己最好的哥们儿,他们在自己面前出演了一部令人措手不及的背叛大剧,傅城感到自己就像躺在暗夜无边的大海上,睁开眼睛看到的就只有更遥远的天空,一切都那么远,自己就像游荡在太外空里的一颗尘埃。

实际上在这出闹剧被发现之前,傅城已经拥有足够多的信息可以窥视到一些端倪,如果换做某种人,就是那些拥有着出色的触觉和分析能力,同时患有严重的疑心病的人,他们只需要根据微乎其微的一点异常既能判断出曾经或即将发生的事情,比如约会时女朋友的一个飘忽不定的眼神就能让他们警惕起来,根本不用等到加班的次数突然不正常的增多,晚上不再说“晚安,爱你”等这些清晰的被疏远信号的出现。可是傅城丝毫没有起过疑心,他从不疑心别人,不是因为愚钝,而是还没有人帮他把怀疑的闸门打开,但要相信有了这次经验之后,在他身上定会产生一个质的飞跃。

傅城很想进去和那二人理论一番,但脚底下却没动弹,他觉得在公众场合掰扯这种事情太丢脸,加上包厢的隔音太差了,所谓的门就是个竹帘子,正常聊天在门口都能听到。

可就这么走了又不甘心,就在他考虑进去还是离开的时候,一个服务员从后面走上来问:“先生,您好,您是在这里订了房间吗?”

傅城被吓了一跳,扭头“啊”了一声,有些慌乱的说:“订了,订了,我在等人。”

服务员听了放心的离开,这时候包厢里说话的人停了下来,很快竹帘掀开,晓鸥出现在门口,看到傅城的一瞬间她定住了,脸色骤变,看着傅城愣了两秒钟,傅城也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你……刚来吗?”晓鸥问。

傅城还是盯着她的眼睛没说话,表情很严厉,实际上他并不是因为气愤而变得严厉,而是一下子找不出合适的字眼回答,表情凝固在脸上。晓鸥从没见过他这么严肃,心更慌。

这时邵楠的脑袋也出现在门口,看到傅城时比晓鸥刚才的表情还要惊恐,张大嘴:“傅城,你来了……你约了晓鸥?”

傅城面无表情的说:“是。”

三个人尴尬的站了几秒钟,从傅城的表情上能知道他应该在外面待了有阵子,邵楠明白不管解释什么都无法扭转自己是一个背信弃义的朋友的事实了,还有一点,就是看起来晓鸥的新欢——当然也是旧爱——就是傅城,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邵楠的情绪突然转向了愤恨。他推开挡在前面的晓鸥走到傅城跟前,淡淡的说了句“那你们好好聊吧”之后就擦着傅城的肩膀头也不回的走了。

傅城在他擦身而过的那一下很想拦住他,但迟疑了一下,眨眼走廊里就剩下傅城和晓鸥两个人尴尬的面对面站着。

“我们还吃饭吗?”晓鸥弱弱的问。

这时傅城的眼睛看着别处,尽量不让晓鸥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当中。昔日的晓鸥还清晰地保存在脑海里,每当那个影像浮起时,温暖就会在身体里蔓延,人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的通体舒畅。可此时的晓鸥异常丑陋,面目狰狞得就像图画里的那些恶魔,给人感觉就像是黑夜里一声炸雷过后伴随着闪电突然出现在人眼前,把人吓个措手不及。

傅城把目光盯在晓鸥身后的竹帘门上,偶尔闪过一个念头,不如忘记刚才听到的那些东西吧,就当做和晓鸥从来未曾分手,俩人还像从前那样愉快的相处。此时他真的很需要晓鸥所独有的、能甜到人心底的笑容,尤其是经过一晚的思念之后,对晓鸥的渴望已经超过了之前三年里的任何时候,他能原谅晓鸥对自己做的任何事,包括劈腿。但是,唯独不能容忍的是劈腿对象竟然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该怎么说呢,这让傅城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当好朋友和最爱的女人热恋时,自己还在傻乎乎的和偷了自己女朋友的好朋友倾诉感情事,邵楠那时心里肯定在想“傅城真是个傻瓜可怜虫”。

对傅城来讲,与其说无法原谅好友和女友之间的私通,更多是无法原谅自己做过的蠢事,无法原谅自己在别人眼中的愚钝,尤其是在晓鸥的眼中。哪怕她现在已幡然悔悟,知道了自己才是最值得交往的男友,而且真心实意的想回到自己身边,可是曾经的愚蠢已然印在了记录一个人生平的小本子,不是按一下删除键就能抹掉的。

这时傅城把眼睛从竹帘上转向晓鸥的头顶,注意到晓鸥梳了个时下很流行的发型,齐耳短发和蓬松的刘海,很符合她甜美可爱的形象,傅城心底涌起一丝难以描述的滋味,一点恼怒,一点难过,一点不舍,几点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感觉就像嘴里嚼着一块韧性十足的老黄牛肉,嚼起来确实有着牛肉特有的香味,可口感极差,人类有别于一般肉食动物的已经退化了的牙齿在这块牛肉面前显得十分无能为力,嚼了一会之后就只好把它吐掉。

“不了。”傅城冷冷的说,说完想立刻扭头走掉,但犹豫了一下,他对晓鸥还是有些许的留恋,还想知道晓鸥和邵楠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就在犹豫的这点功夫,晓鸥走到傅城面前,傅城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晓鸥又上前一步,傅城没再退,僵直的站着。

“傅城。”是晓鸥先说话,没有像从前那样叫他“老公”,而是直喊他的名字,“我知道现在和你说什么都没用,你肯定觉得我是个特别坏的人,说真的,我也觉得自己很坏……”

晓鸥没有继续说下去,眼睛看着傅城,一滴眼泪从下眼睑慢慢溢出,掉下去的瞬间像钻石一样的闪了一下,傅城把眼睛转向她,很快晓鸥的眼泪便啪嗒啪嗒的像珠子一样掉了下来。傅城僵直的身体开始融化,他拽了拽晓鸥的胳膊,示意她进包间说。

晓鸥拽着傅城的袖口低着头进了包间,傅城直接坐在靠门口的凳子上,晓鸥没坐,低着头站在傅城面前。傅城从没见过晓鸥这么低三下四样子,心里感到些许不忍,可想起她的所作所为,又把心肠硬了起来。

“你坐吧。”傅城指着桌子对面的凳子说,大概距离两米远。

晓鸥没动,楚楚可怜的看着傅城,傅城被她看的有点尴尬,又指着自己旁边的椅子说:“那你坐这里吧。”

晓鸥扭捏的坐下,像个第一次见公婆的小媳妇,拘禁的把两只手放在腿上,这个姿势就像等着随时会到来的一场暴风雨式的指责似的。

傅城没说话,等着她先开口,晓鸥也不说话,等着傅城提问。傅城这时候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接下来的对话会变得残酷,这将是一场把自己的痛苦和丢脸的事一点点的剥开,然后失败和无能清清楚楚的展示在二人的眼前的对话,可是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傅城不想把话题引到晓鸥和邵楠之间的关系上,他想让晓鸥感觉到自己对她劈腿的事情其实是很漠然的。

傅城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了句:“那天你怎么会想到跟着我们去海边的?是邵楠告诉你的吧?”

问题从嘴里溜出来傅城才惊觉,那时之所以未对晓鸥突然在海边出现这么奇怪的事产生疑问,是因为自己做了错事产生的愧疚太深而忽略掉了,这时他才恍然大悟般的愤怒起来——明显自己被摆了一道嘛。

“呃……”晓鸥犹豫了一下,看着傅城的眼睛,似乎猜想什么答案能让他满意。

“这个问题还需要考虑?”

“不是,真的不是,就是想知道你们一起出去干嘛。”

“哼。”傅城冷笑,“是吗?那就巧了,可是那天你难道不是应该和我分手吗?”

“对不起,对不起……”晓鸥蹲到傅城面前,手搭在他的膝盖上,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傅城冷冷的看着前方不说话,使劲地把不断涌起的愤怒往下压。

“不是真的想和你分手,我最爱的是你……那天看到那样一生气就和你说分手了,我……”

“刚才邵楠说什么来的?”傅城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不是说我没钱你才和我分手的吗?”

“不是的,不是的,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而且也说不清,好像就是一阵子脑袋糊涂似的,不过我是真的爱你的,你感觉不到吗?”

“我感觉不到,如果爱我的话就不会……”傅城本想说不会和我分手,但那天的确是去找小姐了,在那种情况下被抓住,顶多算作互相伤害,“你就不会变心。”

“我真的就是糊涂了一下子,不管我做错了什么,可从没想过真的和你分手……我是爱你的……”晓鸥说着把头埋在傅城的大腿上,哭了起来。

傅城低头看了眼晓鸥,她嘴里正嘟嘟囔囔的说着“我是真的爱你的”,而傅城心里翻腾着一些其他问题,比如,你什么时候和邵楠开始的?如何开始的?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可以随意放弃我们三年的感情?但他不想问,这些问题无聊得很,自己明明就是个失败者,有必要把为什么失败梳理得清清楚楚吗?

喜新厌旧也算是人的天性吧?而自己不就是那个旧物吗?

想到这里傅城耳边飘荡起前些日子去老板房间时,音响里正唱着“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的那个曲调,不觉又是一阵自怜和悲伤。那天他特地问了老板这是什么歌,然后找出来一遍遍的听,想,晓鸥怕是已经有了新人了吧?只留下自己这个旧人暗自神伤。

现在旧人似乎又变成了新人,可这新人却是一点都笑不出的。

傅城突然发现爱情其实就是一场博弈,本来卿卿我我温温暖暖融融恰恰地相处着,陶醉在自己感天动地的爱情幻觉里,但这个幻觉随时会被打破,变成一场你是否爱我如初的博弈,使劲追求真相的一方在最终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的同时,爱情似乎却不重要了。

我还爱她吗?傅城想了一下,也许吧。

晓鸥在腿上哭的泣不成声,傅城低头看着她,升起一丝怜悯,怜悯而已,和在街上看到乞讨的老人一样的情感,不会带来更大的情绪波动。

晓鸥抬起头,红肿着眼睛,渴望的看着傅城。

“起来吧。”

傅城说着,想把腿抽出来,但晓鸥抱得更紧了。

“不!不!你还爱我吗?”

傅城不想说爱,也不想说不爱,他现在不太确定该怎么说,也没有说谎的习惯。而晓鸥则眼巴巴的仰头看着傅城,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像门帘上的珠串子,让人不由得想伸手把这两串珠子扒拉到两边去。

傅城使劲把晓鸥拽起来,笑着说:“你看,你一哭就没那么漂亮了。”

“是吗?”晓鸥十分惊恐,马上把眼泪忍住,从包包里掏出小镜子,“我的妆是不是花了?”

还好,睫毛膏和眼线液的防水功能很实在,依然还是黑黑的大眼睛,晓鸥放心了,把小镜子收起来,抱着傅城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口上:“不要离开我。”

傅城嗯了一声,僵直的站着,两个胳膊像正在孵小鸡的母鸡翅膀那样扎起来,一动不动的。

这顿饭吃得十分尴尬,晓鸥的热情远远超过人和人交往应该有的正常界限,她的热情在开着空调不到二十五度的房间里沸腾着,甚至可以看到她的额头渗出的小汗珠,还有眼睛里闪耀的泪光。

傅城感到很不适,宁愿她像以前那样霸道不讲理,至少可以让自己能感觉到大家已经真正的回到了从前。

“你吃饭啊,我不用人喂。”傅城躲过晓鸥伸过来的筷子。

“不!”晓鸥执拗的把筷子上的一块剃干净鱼骨的肉堵在傅城的嘴边。

把晓鸥送回家,傅城开着车在街上游荡,不想这么早回去,妈妈肯定要问今晚的饭吃的开心不,说假话太累,真话又说不出,所以还是等妈妈睡了再说吧。中间他拨了两次邵楠的电话,不是想找他的不痛快,毕竟在这场爱情争夺战里是自己赢了,只是想知会他一声:作为朋友,你太不地道了。但对方不接,傅城心里暗笑,真是个胆小鬼,有胆子撬我的女朋友,却没胆子面对我。

妈妈这边依然是焦头烂额,晓鸥的嫌弃排除了,但儿子的危险并没解除,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依然是首要的事情。现在可疑的人就剩下小姐和同去的另外一个朋友了,最可疑的还是那个小姐,怎么才能把她找出来呢?对了,晓鸥那天不是在外面吗?她到底有没有撒谎?

何雪知道今晚傅城和晓鸥一起吃饭,便看着电视等他回来,等到十一点,何雪猜想这俩人肯定是刚刚和好舍不得回家,想到这何雪觉得安慰了好多,现在小姐的嫌疑最大,如果是她搞鬼和敲诈的话就可以确定儿子没杀人。熬到十一点半实在困得不行了便去睡了。

傅城回家躺在床上许久都睡不着,拿着手机,上面显示着邵楠的电话号码,如果不打通他的电话,亲口告诉他你做人太不地道的话,这个晚上简直就过不去了。

傅城翻来覆去了好久,手指一直在屏幕上晃动,始终没按下去。虽然对邵楠的行为很气愤,但保持住风度似乎更有必要,要让人看起来淡漠、无视,因为一旦风度没了,就说明自己特别在意这件事,在意就会受伤害。就凭那个邵楠,他有什么资格伤害我?工作能力不如我,工资没我高,虽然也只是差了八百块而已,甚至长得也没我好看,这样的人虽然胜了我一局,但我最终不也扳回来了吗?

那么,明天上班见到他是不理他,还是若无其事的打招呼呢?傅城想了想,还是不能理他,没有任何道理仅仅为了风度而搭理他,起码的尊严还是要有,背叛友情的人绝对不能姑息,作为一个是非分明的人必须要有个坚定的立场。

整晚傅城的大脑都像一台开足了马力的涡轮机,转的热火朝天,想了各种可能遇到的情况和应对方法,以便最好的表达出对女朋友出轨和好朋友背叛的不屑,而又不失尊严。后半夜终于睡着了,做了个梦,晓鸥坐在一个像莲花座一样的垫子上,转啊转啊,头上围绕着七彩光环,特别美丽。慢慢的,转动速度降了下来,快要停稳了,傅城为了看清楚她使劲的眨了几下眼睛,期待着可以看到晓鸥那张纯真、活泼、美丽,像天使一样的脸。

终于停了下来,眼前的情景把傅城吓了一跳,这是晓鸥吗?她的脸像是被硫酸腐蚀掉了一样,上面什么都没有,转瞬间她整个人便摊到在地上。这时傅城意识到晓鸥已经死了,她不是天使,在她变成天使的前一刻死掉了。

醒来后,梦依然清晰,晓鸥的死带给傅城的悲伤还在,他在床上躺了好一会,想,还好是个梦。

到了公司傅城才发现昨晚纠结烦恼了整晚的问题并未出现,以后可能也不会出现,因为邵楠昨晚给人力资源主管打电话说辞职不干了。

生活又重回平静,傅城觉得实在太平静了,只有工作吃饭睡觉,加上晓鸥。

晓鸥回来之前,生活简直可以说是波涛汹涌,大部分与晓鸥有关,比如她还爱我吗?为了找出她还爱我的证据,每天都要花上些时间追踪晓鸥的微信,微博和QQ空间,分析她的一些只言片语,看有没有表达过对分手的遗憾惋惜之类,然而并没有,这又不由得使他加大了追踪的力度。升职加薪之后,关于晓鸥是否还爱着自己的猜测变成她不和我一起是她最大的损失,有朝一日她看到我有了新的女友和辉煌的成绩,一定会悔不当初。

本来晓鸥回来之后不至于这么快的陷入平静,这其中还需要一段和邵楠的较量的过程,可邵楠辞职辞得相当的令人措手不及,一场勾心斗角的剧情成了虎头蛇尾,真是无趣的很。

朱坤也好多天找不到人,不知道在忙什么,给他发信息都是简短的回复,“挺好的”,“嗯,很忙,过些日子再说”,傅城很想找他出来喝个酒,当然并不是去诉苦,他不打算把邵楠的事和朱坤说,丢脸嘛。

也只有工作还算是有趣的。

晓鸥这边却是过得十分焦灼,一点都不平静,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为什么脑袋瓜子一热就和傅城分手了,现在傅城的态度总是淡淡的,问他“你想和我一起吗?”,他说“我从没想过要和你分手”,可是约他一起吃饭,他却总是推脱工作忙,也可能是真的忙,毕竟在做一个大项目嘛,可以前他不这样的,哪里有忙这一说,只要是女朋友的需要就一定会满足。哎呀!他是不是不再爱我了?想到这里晓鸥觉得浑身发冷。

那时怎么会喜欢上邵楠呢?晓鸥此时倒是觉得难以理解了。

三个月前的一天,晓鸥转发了条微信,内容是说一个八十岁女子依然如少女般生活,很快收到傅城的留言:“你八十岁满脸皱纹我也会爱你的”,晓鸥看过后心内不悦,谁让你爱满脸皱纹的我了?我根本就不会变得满脸皱纹的好吧?傅城就是这样,你穿件新衣服他看不到,画个新妆他也看不到,如果问他我今天漂亮吗?他会用夸张的表情说“真漂亮啊”,可他并不知道哪里漂亮了,是否比上次更漂亮了,很委屈的说“你从来都是这么漂亮,我哪分得出来”。

当然这都不能算毛病,对俩人愉快交往不会产生负面影响。但晓鸥会把傅城的各种小毛病收集起来,记在心里,用来在不高兴的时候拿出来数落他,你看,这些都是你们直男的劣根性。

到了晚上,竟收到了邵楠的留言,“你好!永远的美少女!”

晓鸥看过,脸上不觉挂上了微笑,立刻给邵楠发了条私信说谢谢。那晚,俩人聊到了后半夜。也怪了,晓鸥以前和邵楠也有接触,主要是找不到傅城的时候问他一下,也一起吃过几次饭,对他没特别的感觉,长相不出众,嘴挺能说的,和傅城不一样,仅此而已。

从那晚之后,晓鸥的心情一点点开始变化,傅城如果像邵楠那么能逗人开心就好了,傅城这人真没意思,除了爱我还能有什么?傅城太自私了,嘴里说着我爱你,我爱你,可从来不问我需要什么样的爱,这样的人是真的爱别人吗?不是,他只是爱自己。

一个月后两个人第一次约会,晓鸥坐的车刚停稳在电影院门口,邵楠就已经等在车门旁,给晓鸥把车门拉开,然后轻轻的搂着刚下车的晓鸥,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晓鸥楞了一下,并不是反感,而是过于猝不及防,因为在这之前两人并未发展到卿卿我我的程度,晓鸥也没真的想和他发展成情侣关系,只是有点喜欢可以一起玩。可这阳光下温暖的一吻,晓鸥从头到脚都麻了——和傅城一起三年,从没有过这一刻的温柔时光。

晓鸥的情感天平已经彻底的倒向邵楠这边。

快乐并未维持多少日子,很快矛盾来了,邵楠希望晓鸥能够做出选择——我还是傅城。那天晓鸥泪流满面的和傅城说“我不是真的想和你分手”这句话是真的,她还是舍不得和傅城三年的感情,也不忍心伤害一个对自己一心一意的男生,更何况像傅城那种家世的男生,有几个能做到专一呢。可又贪恋邵楠的温情,同时她也知道温情背后没有任何可靠的东西支撑,物质和忠诚全都没保障,邵楠不像傅城那么阔气,甚至看起来总是很拮据,不是说他家有个大厂子吗?看起来也不像啊。

邵楠曾说过,你不离开傅城是因为他家有钱吧?你看着吧,我也会有的。

晓鸥觉得委屈,她认为自己不离开傅城并不全是因为钱,如果因为钱,起初就根本不会和你交往。你不能一上来就让我和他分手,总需要点时间给我考虑,况且傅城是你的好友,难道就没点愧疚吗?实际上晓鸥感觉邵楠确实没有愧疚,他说:我争取爱情有什么不对?只有像傅城那样的公子哥才能有爱情吗?

因为晓鸥一直没给邵楠肯定的答案,邵楠对晓鸥的态度开始倦怠,差不多一个月前,半夜邵楠突然发信息过来,说明天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再不和傅城提分手咱俩就结束了。这条信息看得晓鸥从头冷到脚,在此前她就已经感觉到了邵楠的冷落,这令她焦虑,寝食难安,努力的想向邵楠展示自己对他的爱,是世间最别无所求的爱。可邵楠的反应让人很难琢磨,看不出他是否开心和感动,只是说你不放弃傅城又说爱我,你让我怎么理解你的爱?

之后晓鸥便陷入更深的焦虑之中,如何紧紧抓住邵楠变成重中之重,当邵楠发信息给她时,她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给晓鸥最后的这个机会是,你不是说不忍心伤害傅城吗,明天傅城回去海边玩儿,有找小姐这项节目,到时候你去把他们当场堵在房间里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分手了。

晓鸥正在为随时会远去的爱情痛苦不堪,只要有一根稻草都会死命的抓住,立刻同意了。

“行!不过你怎么知道傅城会去找小姐的?”

“朱坤,傅城,我们三个一起去。”

“什么?你去找小姐?”

“不是的,宝贝,我本来不同意去的,但想到这是个好机会,所以同意了,你知道我们三个经常都是一起出动的,我不去,他们也就不去了。不过到时候我就是摆个样子,相信我,你去了闹腾一下大家肯定就散了。”

邵楠已经有些日子没有用“宝贝”称呼晓鸥了,晓鸥看到这两个字,温暖又涌上了心头,也顾不上怀疑吃醋,便和邵楠把第二天的行踪安排好。

但那天晓鸥去晚了,先是一直叫不到车,后来车半路还坏了,结果晚了两个钟头才到。

可是和傅城分手之后,并未如她所期待的那样和邵楠重归爱情的怀抱,邵楠变得比事发前更让人捉摸不透,甚至还多了些暴戾,好像生活里的一切不如意都是晓鸥带来的。

“我们是不是回不到从前了?”晓鸥忧伤的问。

“你就不能多想想未来吗?”

“我当然想未来,可是我们刚在一起时多快乐啊!”

“你每天吃吃喝喝买买东西就一天,知道我多辛苦吗?忙我自己那摊事不说,还要整天把你像公主似的供着,怎么不替我想想?”

晓鸥愕然:“我哪里没替你想?不然就不会和傅城分手。”

“别老在我面前提傅城傅城的,分手分的特别不甘心吧?放着一个大钱罐子不要,跟我这个穷鬼。”

“我根本没这么想!”

每次碰到这样的对话晓鸥就委屈的不行,自己把满腔热情抛洒出去,可他的态度就像扔掉一张擤鼻涕纸似的随意。晓鸥不懂俩人关系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他的感情怎么能说没就没?

“我不爱你?我怎么不爱你?为了你我冒了多大的风险,你知道吗?”

“你爱我起码能让我感觉到吧?我根本不希望你为我冒风险,我就希望咱们开开心心就行了。”

“你以为我是傅城呢?家里亿万资产随便花,我不拼命行吗?”

这时候晓鸥便会语塞,没钱确实不行,衣服包包车子房子,哪样不得要很多钱。

过了些日子,晓鸥知道爱情不会回来了。她曾经认为自己可以不顾一切、飞蛾扑火般的燃烧掉本该拥有的幸福舒适生活去追求的爱情其实一文不值。和傅城过去的种种美好又渐渐浮现,他多可爱啊!从来不会对着我大声说话,在俩人的关系中从来没把他自己放在首要位置,从来不说我为你做了什么,但是会记住我为他做过什么,而实际上我并没为他做过什么,顶多是当他约会迟到五分钟时没有惩罚他而已。

和傅城走在街上时,会吸引很多人的视线,他们会羡慕傅城身边有个如此美丽的女子陪伴,也会羡慕我有个高大英俊的男友……啊!晓鸥恍然大悟一样的想到,好像很久都没有那种像聚光灯一样走在人群里的感觉了啊。

对傅城的思念开始与日剧增,邵楠倒是变得可有可无了,每天想起他的次数不超过三次,这三次里包括收到他的信息时的不乐意,来电话时不想接。邵楠似乎还没意识到晓鸥已经放弃对他的感情了,发信息和打电话依然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态度,晓鸥不回复他就跑到医院质问,晓鸥想方设法躲着他,然后就出现前面他跟踪晓鸥到餐厅的一幕。

傅城最终还是回到了身边,可是晓鸥的紧张焦虑并未减少半点。

傅城不知道为什么妈妈这阵子特别关心自己和晓鸥的关系,总是问“为什么没见你和晓鸥约会啊?”

这几天傅城思考过和晓鸥的感情,确实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了,到底差了多少差在哪里也说不好,只是没有主动找她的动力,这让他略微迷惑是不是已经不爱她了。可如果真的不爱了,还有必要对她负责任,和她交往下去直到结婚生子吗?

但晓鸥的信息和电话过来时,傅城依然会有一闪而过的激动,想看看她说什么,想听听她的声音。我还是爱晓鸥的,他想,一个人下意识的反应才是他的真实想法。所以妈妈问为什么不和晓鸥约会时,傅城回答说大家都忙,不过我们很好,他说话时流露出的表情也很真挚。

风平浪静了一些日子,何雪的担忧丝毫没有褪去,晚上会做噩梦,梦到儿子在大街上被剥光衣服,阳光很刺眼,只能看到他在光影中慌乱的四处逃避,像被猛兽围攻的羚羊一样孤立无助。

我可怜的儿子啊!醒来时,何雪的枕巾都是湿的。

唯一感到欣慰的是,何雪越来越坚定儿子没杀人,所谓海边女尸不过是巧合,假如真的是她,警察早该查到儿子这里了。朱坤在这期间也打过两回电话,之前何雪已经告诉他晓鸥和傅城已经和好了,勒索的不是她,这下朱坤更卖力的搜寻小姐的下落,但暂时还是没什么头绪。何雪自己在黑白两道是有些资源的,但那只能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动用,现在只能在已知的小圈子里搜查。

这边晓鸥也是整天惴惴不安,除了忧心与傅城之间的感情,从昨天开始又多了邵楠的骚扰。

邵楠辞职后消失了几天,晓鸥以为他就这么放弃了,还挺庆幸,可昨天邵楠发来信息说我还是想和你一起,我爱你,无法忍受你回到傅城的身边。晓鸥没回,但这条信息更是让她觉得心烦意乱。

这天下班前,晓鸥端着药盘子从病房出来,刚把下午的药给自己负责的病人发完,又帮两个老人换了衣服、擦完身子才回到休息室,发现手机有好多条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打开一看竟是邵楠来的。

晓鸥皱着眉头一条条的看信息,大概意思都差不多,就是“为什么不回我电话?”、“呵呵,信息也不回?”、“我等会去找你”,晓鸥没看完就把信息整个删除了,心乱的像团麻。

今天六点就能下班,和傅城约好了吃饭,本来心情特别好,看到邵楠的信息之后半天都缓不过来。快下班了,晓鸥依然心情烦躁不安,但还是把妆补好了才坐电梯下楼。

刚出电梯迎面就看到邵楠,晓鸥低头想直接从他面前走过去。

“我是来找你的。”邵楠挡住了晓鸥。

“找我干什么?我有事得赶紧出去。”晓鸥想推开邵楠,但被邵楠抓住两只胳膊动不了。

“我和你没什么说的。”晓鸥使劲挣扎。

这时周围的人都看过来,晓鸥停下来,镇定了下情绪,压低音量说:“咱们出去说吧。”

到了医院外面的林荫小道,这里人不多,晓鸥周围望了一圈才说:“你以后不要找我了好吗?好合好散不行吗?”

“如果你真不想和我一起,可以,但为什么非要回去找傅城?你知不知道这样会伤我心?”

“我和他一起三年,感情怎么能说没就没?我倒是奇怪了,你和他多年的朋友,为什么一点情谊都没有?他可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啊!”

“是他觉得我们是好朋友,我可从来没觉得。从我们进公司开始他不管干什么都骑在我头上,老板永远只看到他看不到我,我已经忍了他很久了!”

“傅城哪有骑到你头上过?我们出去旅行他都特地给你挑礼物。”

“我不和你掰扯了,傅城在你们眼里多完美啊,因为他有个有钱的妈嘛。”

“你到底想说什么?没什么我先走了。”

“我想说你真的要和那个杀人犯一起?”

“你瞎说什么?”晓鸥瞪大眼睛直视着邵楠,“你之前不是说没那回事吗?”

“我也希望没那回事,可是现在有证据证明他确实杀了人。”

“是什么证据?”晓鸥紧张的伸着脖子问,想了想又放松下来,摇头说,“不是,你在吓唬我。”

“吓唬你?有这个必要吗?”

“是真的?”晓鸥又紧张起来。“你那时为什么说……”晓鸥降低音量,“说傅城没杀人?”

“那时候我确实认为他没杀人,以为是吃了药的幻觉,现在才知道是真的。”

“竟然是真的……可是死人了啊,为什么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能有什么动静啊?不就是多了个失踪人口嘛。人给扔海里了,一时半会找不着,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能查到傅城这里,死了的那个女孩说是小姐,其实都是兼职的白领,根本没人知道她们干这个。”

“那天到底怎么回事?事后我问你的时候,你说肯定没什么杀人案,就是怕傅城到时候不愿意找小姐,给他吃了点迷幻药而已,我就没太上心,而且也不想让人知道咱俩的事。可是怎么就会真的把人杀了呢?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后来才知道的,而且有他杀人的证据。”

“你打算干什么?明明是你给傅城吃药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你是要负责任的。”

“我没打算干什么,为什么我说点什么你就这么敌视?如果你们总是惹恼我,我说不好会干什么的。”

“我们也没惹你啊。”

“你离开我去找傅城还叫没惹我?”

“我……”晓鸥一下子语塞,马上又想起邵楠之前对自己的那些冷暴力,火气窜了上来,“我和傅城分手不就是想和你一起吗?可是你是怎么对我的?想见你的时候见不到,好不容易见到了就是各种不满,嫌这嫌那,你自己想想,到底是谁离开的谁?”

“呵呵,你们女人!整天埋怨我不能给你买名牌以后日子怎么过,好了,我就去弄钱,为了你欠一屁股债,天天被追,你还要我像伺候公主似的伺候你,我哪有那个心情?”

“我就是说说,没让你去搞钱啊。”

“你以为你就是说说,想过我的感受吗?天天拿我和傅城比,有什么可比的?我确实没有他那个妈嘛。”

晓鸥听了有点沉默,心底升起一丝怜惜。

“可是我已经和傅城和好了……”

“但他杀了人,而且这事不是我一个人知道,不打点好了,他的麻烦可大了。”

“你们到底有他什么证据?”

“总之足够把他钉死了。”邵楠拿出手机在晓鸥眼前晃了晃,说,“到我车上我给你看。”

邵楠给晓鸥看了两段视频,背景都是海边酒店的房间,其中一段晓鸥也在场,另外一段可把晓鸥吓坏了,视频里傅城掐着一个短发女孩的脖子,女孩拼命的挣扎,傅城差不多是背对着镜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女孩挣扎了一会,瘫倒在地上。

晓鸥看完之后哆嗦了半天,看着邵楠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才语无伦次的问:“原来傅城那天说的都是真的!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我觉得你倒不用特别担心傅城,一个我前面说了,那个小姐的失踪不会查到傅城这里,将来发现尸体顶多算是失足落海,再说他妈那么有钱,真的有麻烦了打点起来也不难嘛。”

晓鸥还在哆嗦:“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酒店房间里有人安了摄像头,把傅城和小姐那天的经过都拍下来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

“那天是我约的房间,所以他们有我的电话,前两天有人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

“可是如果有别人知道的话,傅城还是很危险啊。”

晓鸥看着邵楠把手机收起来,然后侧过身看着自己说:“所以呢,如果你希望傅城可以安全无事,就得让他痛快的把钱给了。”

晓鸥六神无主的看着邵楠,要钱?

“你为什么找我说这事?我能让他痛快给钱?”

“就是先通知你一声,让你知道有这个事,我还很关心你,你不知道吗?”

“噢……”晓鸥避开邵楠的目光。

“我这两天就会找傅城,到时候傅城如果问起你那天的事情,你不要说我给他吃药了,还有你要说在外面什么都没看到,省的惹上什么麻烦。”

“你想把责任全都推给傅城?”

“他的确杀了人嘛!其实对方就要一百万,对他来说不是大数目,给钱了就没事,尽量别弄的太麻烦,再把咱俩牵扯进去,事情就难搞了。”

晓鸥沉默了,和傅城的关系刚刚有些好转,如果他知道是自己和邵楠合伙害了他,未来会是如何根本不敢多想。

“可是你也知道傅城那个脾气,让他去死也不会和他妈说我杀了人需要钱摆平的啊!”

“没人会为了点自尊连命都不要了,他肯定会有办法搞到这笔钱的。”

晓鸥想了好一会,终于点头,可是心底百般酸楚。如果当初和邵楠没有开始,没有同意邵楠的计划就不会有那晚的意外。

回家的路上晓鸥一直在哭,多希望时间可以回到傅城给自己发信息说要出去玩的那天,收到信息之后马上回复他说我不忙,然后告诉他这个周末我要你陪我,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晓鸥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给傅城发信息说有危重病人走不开。回到家连妆都没卸,顶着哭花的脸蛋睡了一晚。

“阿姨,小姐的行踪已经有点眉目了。”是朱坤的电话,每次朱坤打电话过来何雪都会心里一阵激动。

“是嘛?你是怎么得到她的信息的?”

“现在还是怀疑,您放心,等我把她找出来就会通知您。”

和朱坤刚通过电话,何雪心里踏实多了,之前她曾无数次想,没了老公,连儿子也要遭遇不测,难道是自己的命运本该如此?看相的都喜欢说温柔似水的女人才会有夫运,而自己这种强硬霸道的没有资格拥有丈夫儿子和幸福的家庭,性格决定命运嘛。如今困扰了半个多月的阴霾终于就要散去,甚至有种想哭的感觉。

何雪想,只要能把小姐找出来还儿子一个清白,那三百万就不去追究了。

心情好起来,何雪看儿子的时候眼睛里总能闪出光来。

“妈,你干嘛总盯着我看?”

“看我儿子又帅又能干啊。”何雪笑眯眯的说,“如果你爸知道了,该有多高兴。”

“嗯,妈,我会加油的!”

而晓鸥的天空却亮不起来了,她不知道邵楠什么时候会去找傅城摊牌,而傅城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整天恍恍惚惚,隔一阵就给傅城发条信息,看傅城有什么情绪变化,傅城的回复很正常,感觉不到紧张和不耐烦。

邵楠应该还没有联系他。可是就算暴风雨还没来,过了今天能躲过明天吗?

对于晓鸥每天的信息轰炸,傅城表现出超高的耐心,平均晓鸥发三条回复一条,而且这几天每天都陪晓鸥吃晚饭,吃完把她送回家,看着她躺到床上才走。

早上起的也早,跟在妈妈后面走来走去,或者靠在厨房的门框边和准备早餐的妈妈聊天,说小时候的事,问酒店的情况,还会破天荒的关心妈妈的感情生活,每天都到了再不出门就迟到的时间才走。

晚上傅城和晓鸥约在了一家新开的猫主题餐厅,晓鸥喜欢猫,说过这家餐厅开业要第一时间来。

傅城今天心情相当不错,好像又回到过去相处的那些日子,而且与以往不同的是,傅城还准备了一大束花给晓鸥。

“啊!好漂亮!怎么想起送花给我?”

“刚才在路上看到的,看到花就想到你了。”

晓鸥高兴地把花抱在自己胸前:“给我拍张照”

傅城拿起手机对着晓鸥,不禁感叹:“你真美,花在你面前都失色了。”

“哈哈哈!”晓鸥愉快的笑了起来,以前的傅城真的回来了。

俩人点了平时喜欢的几样菜,傅城特地点了清酒,倒了一杯给晓鸥。晓鸥不太能喝酒,一口口慢慢的抿,看着傅城抱起一只猫放在腿上,轻轻的给它挠下巴。

啊!如果以后都能和傅城这样过下去该多好啊!

第二天一大早,晓鸥刚起床就接到何雪的电话,问昨晚傅城是不是和她一起,晓鸥说没有。

“那他会去哪里呢?给他打电话还关机了。”何雪担忧的说。

“怎么会这样?昨晚他把我送回家就走了。”晓鸥说完突然感到心猛地一沉,说了声我等会给您打过去之后就挂了,马上拨了邵楠的电话,邵楠还没起,声音迟缓。

“喂……”

“是我,你是不是已经和傅城说了那个事?”

“上个礼拜就和他说了,傅城找过你是吗?”这时邵楠的声音听起来清醒多了。

“早就说了?可是他没和我提起过,他妈看起来也不知道,刚给我打电话说他昨晚没回家,手机一直关机。”

“那他是什么意思?打算消失还是怎么的?”

“你和他说的时候他是什么反应?”

“他当时十分震惊,不相信是真的,呆了好一会才说你给我五天时间行吗?五天之后我给你答复。”

“现在多少天了?”

“应该是五天了。”

“可是他根本没管他妈要钱,人还失踪了。”说到这里晓鸥浑身冷的像掉进冰窖里。

“那他是不想给钱吗?”邵楠提高了声调,而且相当的不满。

“你现在还在想钱的事?”晓鸥的声音颤抖的喊了出来,眼泪啪啪的掉,“你记得那天在海边他说什么?他说杀人不就是偿命吗?死了不是更好?”

“你想多了吧?我就不相信……”

晓鸥没等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怎么办?傅城五天前就知道了,可是什么都没说,每天陪自己说话吃饭,看着自己躺倒床上才走,难道是想和我过完这最后五天就去死?

晓鸥痛不欲生的坐到了地上,傅城去了哪里?该怎么办?她毫无头绪,无助,继而绝望,想不如我也去死吧,然后整个人摊倒在地,躺在硬邦邦的地板上,有种地狱般的冰冷。

这时她突然想起傅城以前说过,如果他要死,一定会死在爸爸的坟边上,死在最爱我的人旁边,这样就不会孤独。当时晓鸥还说好好的干嘛要想怎么死,以后不许你说这些。想到这里,晓鸥从地上跳起来,脸都没洗就跑出门。

早高峰时间很难叫车,晓鸥连一秒钟都等不下去,看到小区门口缓缓开出的一辆私家车,跑过去跪在车前,司机吓坏了,赶紧急刹车。

“你干什么呀?”司机被吓了一下,语气有些粗暴。

“求你载我一程行吗?我要救人,要救人的,晚了就来不及了。”

“噢,上来吧。”司机是个爽快人,一听要救人,二话不说就让晓鸥上车,“去哪儿?”

“太谢谢你了,我要去灵山公墓。”

“挺远的啊,现在这个时间肯定堵车,快也得两个小时”

“嗯……”晓鸥魂不守舍的点头。

一路上晓鸥一直在哭,一会大声哭,一会默不作声眼神呆滞的掉眼泪,中间电话响了一次,是何雪,晓鸥没接。司机是个四十岁左右戴眼镜的男人,应该是上班族,路上除了打了个电话去公司请假,其他时间也是沉默,时不时从前面的纸巾筒里抽张纸巾递给晓鸥。

真的花了两个小时才到目的地,晓鸥下车前问司机的电话,回头要谢谢他,司机说不用了,大家邻居难道不应该互相帮助嘛。

晓鸥以前陪傅城来过几次爸爸的墓地,对这儿很熟悉,千恩万谢过司机后,撒腿就往山上跑,心里默想着:“傅城你一定要在啊!一定要在!”

果然,远远就看到傅城坐在父亲的墓碑旁边,晓鸥舒了口气,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拼命的跑过去。

傅城朝着声音的方向望过来,惊愕的瞪大眼睛,愣住了。看着晓鸥越来越近,傅城扶着墓碑费劲的站了起来,坐得太久腰腿都僵住了。

眨眼间晓鸥就扑了上来,抱住傅城放声大哭。

“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傅城也把晓鸥抱得紧紧的,激动的说:“我想你,看到你真高兴,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是你怎么知道来这里找我?”

“你说过……”晓鸥边抽泣边说,“说过如果想死……就……就要死在爸爸坟边上……这样……这样才不会孤独。”

“你怎么会知道我想死?”傅城松开抱着晓鸥的手,大惑不解的看着晓鸥的眼睛问。

“对不起……”晓鸥的眼泪不停的往外涌,“是我害了你,如果你真的要死我就和你一起死。”

“你害了我?为什么这么说?”

晓鸥退后了一步,镇定了下情绪,抹了把眼泪。

“其实那天是邵楠和我约好了的,他和我说让我去酒店把你和小姐堵在房间里,这样就可以和你分手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同意了,但那天去晚了,并不是像我之前说的跟踪你们到酒店,在外面等了好久才进去。”

傅城皱着眉头没说话,脸色很阴沉。

“我到了就直接敲门,前面发生的事完全不知道,然后就听你说杀了人。当时我根本不相信,只是不理解你为什么要那么说,后来邵楠告诉我,说那天晚上怕你不愿意找小姐,给你吃了迷幻药,那些都是幻觉而已,我就没放在心上。”

晓鸥停了一下,看了看傅城的反应,这时傅城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眯着眼睛避开刺眼的阳光。

“前几天邵楠找过我,给我看了两段视频,说有人拍下了视频要一百万,还让我不要和你说是他给你吃药,省的惹麻烦事,反正你家有钱,把钱给了这事就过去了,我怕你知道了当初是我和邵楠合伙骗了你,以后不再理我了,所以就没说。”

晓鸥走前一步想靠近傅城,但傅城后退了两步,尽量把视线避开晓鸥,注视着不远处的一个树冠。

“傅城,我知道事情走到这一步都是我的错,没有我和邵楠的事就不会有今天,你恨我是应该的,我也不求你原谅。我只是想说,不管那个小姐是不是被你杀了,但罪魁祸首肯定不是你,就算放到法庭上让法官判,精神不正常时杀人也是不用负刑事责任的。何况你是被人陷害的。”

傅城依然不说话。

“回去好吗?你妈整晚找不到你,很担心。全都是我和邵楠的错,到时候我会为你作证,你不会有事的。”晓鸥看傅城还是纹丝不动的站着,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有些着急,“你如果不回去,就是为别人犯下的错误买单,值得吗?”

傅城的目光晃动了一下,晓鸥继续说:“你的女朋友和你最好的朋友,合伙把你陷害了,你却选择去死,这一点都不高尚,这是蠢!”

“呵呵。”

傅城干笑了两声,把目光转到晓鸥的眼睛上,盯着她看。晓鸥也看着他,没有躲避。

“你觉得一个众叛亲离的人活着有意思吗?”傅城终于张嘴说话了,语气很轻松,但下一句的声音就开始颤抖,“本来我还没那么难受,只是觉得既然我杀了人,那就去死好了,我不想等着警察来抓我,也不想让我妈为了我的事操心,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但整晚都在想你,一想到以后都见不到你了就难受的要命。可现在你和我说这些,我才意识到,原来我是真的该死啊。”

傅城怒声喝斥让晓鸥回去,说他会自己单独解决这个问题,晓鸥不走,执意要知道他想如何解决。

“你的解决方法就是去死是吗?”

“我要干什么和你没关系,你赶紧走,我不想看到你,真的,一点都不想。”

“我不走!”晓鸥总想往傅城身上靠。

傅城一把把她推开,晓鸥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傅城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没动弹。

“我之前一直以为是自己咎由自取,谁叫我要去找小姐呢,不去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可是现在,我只觉得恨你们,你们……”傅城声音颤抖得说不下去了。

晓鸥从地上爬起来,屁股摔得有点疼,眼泪啪啪的掉了下来,此时正是盛夏,汗水把头发黏在头皮上。脑门和脸颊上,整个人都是水淋淋的。

傅城稳定了下情绪,深吸一口气说:“你们一个是我最爱的人,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不出来为什么你们能忍心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爸走了之后,我觉得世界上最好的人就是你了,只有和你一起才开心,但现在……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

“我爱你,但也确实做了错事,不求你原谅,可你还有妈妈啊,你如果不在了让你妈怎么办?”

“我妈?”傅城朝着家里的方向望过去,苦笑了一声,“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也不想去面对,非常不想。你还是走吧,如果你觉得是为我好就赶紧走。”

“我不走,你赶不走我。”

“我讨厌你……不光讨厌,更多的是恨你,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还在好好的在办公室里工作,我现在做的东西很重要,老板把成功的希望都放在我身上,现在我成了杀人犯,辜负了多少人的希望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晓鸥哭得泣不成声。

“知道你为什么还好意思呆在这里?”

“咱们回去吧,好吗?等回去了我保证躲得远远的,不会在你面前出现。”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不想以后永远戴着杀人犯的帽子,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那样活着真不如死了好。你别管我了,走吧,走吧。”

傅城说完扭头回到爸爸的墓碑边坐下,脑袋靠着石碑,目光涣散的看着面前的空气。

“你不是杀人犯!你连自己干过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是杀人犯?”

傅城像个石头人一样纹丝不动,他的表情告诉晓鸥说,我什么都听不到。

晓鸥抽泣了阵子之后也停了下来,走到傅城面前说:“你是想死吗?那我和你一起死!”

晓鸥把每个字都用了加重符,傅城抬起头惊讶的看着晓鸥,看着她抿着嘴,微微皱起眉头,两只手攥成拳头状,十分坚定的样子,想起那天在海边酒店说分手时也是这样坚定的神情。

晓鸥竟然要和我一起去死?

以前曾经在网上看过一句话:时间,会沉淀最真的情感;风雨,会考验最暖的陪伴。他那时想,我和晓鸥的感情将会是时间沉淀下来的最真的情感,无惧风雨,相濡以沫陪伴到老。

傅城看着晓鸥,她此刻的表情异常严肃,比那天说分手时又多了些凝重,从仰视的角度看过去,晓鸥的形象显得异常的高大。

“晓鸥,就算没有之前的那些意外发生,我也不觉得死掉是特别糟糕的事,可是你没有必要和我一起死。”

“你如果不在了,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你会找到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活下去的,如果仅仅因为对我做过的那些事就没必要了,我不会真的恨你。”其实刚才傅城是真的恨她,但现在似乎不那么恨了。

“我活不下去!”晓鸥走到傅城旁边坐下,看傅城没有推开她,就把头靠在傅城的胸口上,“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只要能和你一起我就开心。”

从五天前决定要给自己一个了结开始,傅城一直很镇定,说他不怕死其实并不正确,应该说如果让他面对自己杀人后要承担的责任,他宁愿死。只有想到晓鸥时会隐隐感到心痛,每天把晓鸥送回家后都会开着车在街上游荡好久,几次想放弃,可不放弃又能怎样?被抓起来审问定罪挨枪子,结果不都一样吗?自己解决了还能省掉好多麻烦。

而晓鸥现在就在身边,她还要和自己一起死,傅城想伸手把她搂在怀里,但想起之前发生的那些荒谬的事,她的背叛,她对自己的绝情,就觉得胳膊特别沉重,抬不起来。

“你想怎么死?”晓鸥问。

“吃药。”

“什么药?

“氰化物。”

“啊!那个吃了很痛苦的,不过死得快,以前我们医院曾经接过一个这样的病人,噢,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他被偷狗的针扎了一下,马上送医院也来不及,早就断气了,可是家人不信,非让抢救。”

“不会很痛苦,几分钟就死了。”

“嗯,行,就吃药吧。不过我们现在好好待一会,等天黑了再吃药。你能抱着我吗?”傅城没动,晓鸥把他的腰搂得更紧了,“我们要永远都在一起。”

“死了就不能在一起了。”

“死了才是真的在一起,那些殉情的不就是为了死后能永远在一起吗?”

傅城并不想晓鸥和他一起去送命,他也不喜欢殉情这种事,好像告诉大家我们是一对饱受摧残的受害者似的。他从没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去死”只是自己的一个选择,在之前二十多年里,他有过无数次类似的想法,但一直没有付诸行动,现在终于可以了,他甚至会有种终于可以实现曾许下的诺言了的轻松感。不过现在他的想法有些变化,如果可能的话,和晓鸥一起回到以前那些快乐的日子就更好了。

一想到和晓鸥的那些快乐时光,傅城觉得心很痛,头上的天还是那么蓝,太阳依旧那么灿烂,一眼望出去,世界广阔的可以让人肆意翻跟头打滚,可是,很快这些就对自己再无意义了。

还有很重要一点,不管晓鸥做了什么事,傅城都没办法真的恨她,她总是那么可爱,以前行为骄纵的时候是任性的可爱,现在是楚楚可怜的可爱,似乎她的存在就是为了给傅城带来欢乐。

“你还是回去吧。”傅城想把晓鸥搂在自己腰上的手掰开,但晓鸥不撒手,像只蚰蜒一样把傅城贴的紧紧的。

“我不走,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我走不了,那边要一百万,我哪有那么多钱,如果管我妈要的话,我宁愿死,而且给了钱这事就能过去了吗?说不定就是个无底洞,最后我还是一点出路都没有。”

“可是你就这么死了不觉得冤吗?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邵楠,难道他就什么责任都不用负的啊?”

晓鸥说着就气愤起来,拿开抱在傅城腰上的胳膊,直起腰,盯着傅城,鼻翼忽闪忽闪的。

“我并不关心他要负什么责任,我只是对我该负的责任没信心。”

“啊!我想到一个办法!正好你昨晚没回家,就说你被绑架,要一百万,这样不就有钱了,你妈也不会知道那件事。”

“一百万真的就能解决了吗?我杀人了啊,我想这辈子都不会好过了,受不了那个折磨。”

“我都说了好几遍了,在你那种精神状态下杀人是无罪的,法官到时候也会这么判,一个无罪的人受什么折磨?”

傅城没说话,似乎他的态度已经开始松动,可以看得出来眼睛有了些神采,身体也不像刚才那么僵硬,像是随时都能动起来。

“好了,就这么办了。”晓鸥很开心,兴致高涨起来,使劲拽着傅城的胳膊,“起来,起来。”

“可是谁打电话呢?你我的声音我妈都认识啊。”傅城站起来拍拍屁股说。

“不如让邵楠给你妈打电话吧。”

“他啊……”傅城面露不快,但想了会说,“嗯,也就只能是他了。”

下山的一路上,晓鸥抱着傅城的胳膊,像个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的,觉得这辈子从来没这么高兴过。

开车到邵楠家附近时已经是下午一点了,他们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打算先找个地方吃了饭再说。车在路上慢慢走,路两边都是餐厅,俩人一人负责一边看有什么想吃的。傅城突然发现朱坤的车竟然停在以前和邵楠三个人去过的一家饭店门口。

“咦?朱坤的车,真巧了。”傅城指着一辆雷克萨斯说。

“哦?是啊,怎么这么巧。那我们要不要和他商量一下这事啊?”

“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忙工作呢。”

傅城的电话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开,手机一启动,消息噼里啪啦的响。大部分是妈妈的,问你在哪里这些,还有几条是朱坤发的,大意就是有重要的事找你,看到信息后马上给我回电话,几分钟前最后一条是说我在邵楠家附近的清真馆子吃饭,如果你看到了就过来找我。

“朱坤说他找我有很重要的事。”傅城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不知道是不是说那天的事。”

“那天的事咱们不都知道了吗?”

“我怕有更麻烦的事发生。”

“还能有什么麻烦的?走,说不定是好事呢。”

朱坤应该是刚到,桌子上连餐具都还没摆上呢,一看到傅城就扬起眉毛,神态轻松的说:“晓鸥也来了啊,都找你们半天了,怎么不开电话?”

傅城看他说话的表情,心放下了一半,因为朱坤只有在开心的时候才会把眉毛扬起来。

“没电了。”

“做贼去了?连充电时间都没有。”

朱坤今天似乎很高兴,笑起来脸上的皱纹变得很清晰,但这些纹路并没令他看起来显得老相,更像一个成熟男人必备的装饰品。

傅城忐忑不安的情绪缓解了好多,心里只是想着怎么和他提那晚的事情。

“我确实有点事,你也知道的,就是那天晚上啊,咱们出去海边玩儿的那天。”

“对,我找你就是想说那天的事。”

“噢?”傅城的心又提起来了一点。

“我刚从邵楠家出来,本来想让你和我一起去的,但找不到你。”

“你去他家干什么?”傅城紧盯着朱坤,抓着他的袖子问。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也不是……”傅城松开抓住朱坤袖子的手,“其实我也有点事要说,上个星期邵楠找我,说有人有我杀人的证据,是两段视频,一个是我躺在床上描述自己如何杀人的,另外一段是我掐着那天跟我一起的女孩的脖子,把她掐得倒在地上。然后说拍视频的人要一百万才不会把证据交给警察。”

“哦?”朱坤略显惊讶,“那你给钱了吗?”

“他哪里有那么多钱!又不想让他妈知道。”晓鸥插了一嘴,“刚才如果不是我去陵园把他找回来,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他了。”

“哎呀!傅城,你不想让你妈知道,可以来找我啊!没把我当朋友吗?”朱坤言语间带着责备。

“不是!不是!”傅城使劲摆手。“我只是不想麻烦你,是我杀了人就该我负责任。”

“你呀!你这个脾气让我说什么好。”朱坤摇了两下头,看着傅城的眼睛说,“那我就告诉你,根本没死人。”

“啊?”傅城和晓鸥都惊讶的张大了嘴。

“那天在海边我就说了,肯定没有人死,后来我一直在追查,发现原来都是邵楠搞的鬼。”朱坤没有提傅城的妈妈,因为看起来傅城十分不想让妈妈知道他的事,“我是完全没想到邵楠会干这种事!”

朱坤说的时候很痛心,攥着拳头,摇着头。傅城和晓鸥听了则面面相觑,满脸的不可思议。很快晓鸥微微底下了头,因为朱坤很可能知道自己曾经劈腿邵楠了。

要说朱坤这个人真的是没的说,这些日子除了工作就是忙活傅城的事。最初毫无线索的情况下,为了找小姐费了不少力气,但一直徒劳无功,转折点出现在十天前。

朱坤因为工作关系各路朋友不少,那天在酒桌上,一个做民间信贷的朋友在聊天中说起有个欠了三百万的穷光蛋竟然一次性就把钱还了,也不知道是抢的还是骗的。朱坤听到三百万这个数字,心底一动,会不会和敲诈何雪的三百万有关系呢?他问那个穷光蛋是谁,结果答案让他无比震惊,竟然是邵楠!

在那之前朱坤丝毫没往邵楠那边怀疑,追查的难度高就在这里。知道了敲诈者是邵楠,朱坤就更坚定那个小姐根本没死。从一开始他就怀疑是小姐搞的鬼,海边女尸就是个巧合,只是不明白小姐一个人怎么搞,现在有了邵楠就比较容易想清楚了。

回想大家商量出去玩的那天,邵楠很主动的联系会所,订房间和指定小姐,但那时朱坤并未多想,因为和邵楠出去玩不是第一次了。这么看来,邵楠应该在去之前就和小姐约好,他的本意应该是把傅城和小姐的交易过程拍下来之后敲诈一笔的,但多此一举给傅城吃了兴奋剂,可能是怕他到时候打退堂鼓不肯叫小姐吧,傅城吃了药之后反应特别大,产生了杀人的幻觉。简单来说实情应该就是这样,具体的细节等找到小姐和邵楠对质就明白了。

寻找小姐稍微费点劲,但有目的的找就容易多了,昨天终于找到了,真的是个在校大学生,因为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干这个,一直把真实信息隐藏的很严密。姑娘胆子小,一听朱坤说这个事可轻可重,搞不好要蹲监狱,就同意和他一起去邵楠家对质。

邵楠见到朱坤带着小姐来,也不敢抵赖,把全部事情都说出来,还跪在地上求朱坤不要报警。

邵楠和傅城一同进公司,最初俩人确实很要好,很快傅城有了漂亮的女友,工作也总是得到上司的表扬,邵楠越来越不平衡,你傅城不就是因为家财万贯才会有今天吗?

追求晓鸥只是某天的一个突发奇想。之前也谈不上喜欢她,就是个漂亮女孩罢了,但她是属于傅城的,这点让人有了想霸占她的欲望。可接触多了,慢慢的竟真的喜欢上了晓鸥,这时候他想的就不再是你傅城的东西我也能拥有,而是想把晓鸥从傅城身边完全抢过来,想挣很多钱,想证明自己不比傅城差。

可事与愿违,赌钱输了一大笔,借高利贷继续赌,结果输的更多,多到无力偿还。而另一边,晓鸥在离不离开傅城的态度上一直很暧昧,所有这些让邵楠觉得精神都快崩溃了。此时正好碰到大家相约出游,他便和认识的小姐约好了,让小姐先在房间安好摄像头,把交易过程录下来。傅城是最要面子的了,如果知道自己将会成为黄色小电影的主角,多少钱都能给,然后再借机让晓鸥和傅城提分手,一石二鸟。

那天傅城喝了邵楠给的放了兴奋剂的饮料,洗了澡出来就觉得很烦躁,耳边各种奇怪的声音,叫喊声,哭声,什么都有。女孩蛮喜欢傅城,就逗他说这里曾经死过人,是死人的哭声,说不定就是来找你的。谁成想傅城竟然突然发起癫来,红着眼睛,疯了一样掐着女孩的脖子不放,女孩被掐晕了,好一会才醒来,看到傅城僵硬的像块石头一样坐在地上,吓得赶紧跑掉了。

女孩被吓到了,不敢再出来接生意,所以电话微信全都找不到她。

而邵楠这边,从海边回来很沮丧,虽然晓鸥已经是自己的了,但钱依旧没着落。本来想要的没拍成,如果拿着手上的录像去敲诈,说傅城你杀人了!可是人家能信吗?毕竟如果真的要查的话就知道女孩子根本没死嘛。

过了些日子,傅城看到一条海边女尸的新闻,和邵楠说了之后,他觉得这事似乎还有希望。那晚在酒吧里,他嘴上和傅城说女尸和你没有关系,但暗自又使劲给傅城灌酒,等傅城晕晕乎乎的时候,和他说了好多海边女尸,杀人,短发女孩等信息,让他潜意识里相信自己杀了人。他并不确定这些能不能达到可以敲诈的目的,但试一下也无妨。

第二天邵楠发现这事并未对傅城产生什么影响,他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但意外的收获是,他妈妈似乎知道了些什么,而且十分恐慌。邵楠想,那就试试吓唬一下他妈,要三百万,行就行,不行也没啥损失。他没有用傅城把女孩掐晕的那一段,怕对方认真追查起来就拿不到钱了,所以只寄了傅城独白的一段。

没想到三百万轻松就到手了,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晓鸥重回傅城怀抱,邵楠不甘心,决定第二次敲诈,他明白这些有钱人要面子,百八十万不是事儿。

不过这次没找何雪,先找晓鸥一个是堵住她的嘴,一个是要让晓鸥看看傅城杀人的样子——这就是你的男朋友,简直就是禽兽嘛。而找傅城要一百万,是因为了解他的脾气,他不会和家人说我嫖妓杀人了,给我一百万吧,这就能避免第二次敲诈带来的危险,而他总要保命的,跟家里搞点钱应该没问题。但没想到傅城竟真的不要命,假如不是晓鸥及时找到傅城,邵楠的罪过可就大了,搞不好下半辈子就在监狱里度日了。

大概经过就是这些,但朱坤只是讲了在海边酒店发生的事情的真实经过,其他没多说,也没说邵楠敲诈三百万的事,那三百万怎么解决是由何雪决定的。

傅城听了感慨万分:“坤哥,谢谢你,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为我做的这些,我只想说虽然邵楠做出这种事,可幸运的是我还有你这个好朋友。”

说完又把晓鸥搂在怀里:“我以后再也不出去胡闹了,相信我,相信我!”

晓鸥回应他“嗯,嗯”,和傅城在陷阱边上踩过差点掉进去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的感觉不同,晓鸥满是内疚和自责,甚至不能接受傅城竟如此轻易的就原谅了自己。

晓鸥挣脱傅城站了起来,说了声“我先走了”就走了出去。

傅城也赶紧站起来,不好意思的和朱坤说:“坤哥,晓鸥不懂事,又不知道怎么了,我去看看她啊,回头我给你电话咱们一起吃饭。”

“行,去吧。”

傅城在门外拽住晓鸥。

“你怎么了?”

“我没有资格继续和你一起,让我走吧。”晓鸥边说边使劲想挣脱傅城。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你就当我犯贱吧,我就想和你一起,没了你活着没意思。”

“真的吗?”

“真的!要不要我给你买个十克拉的钻戒?”

“十克拉?你不吃不喝十年也买不到啊!”

“那就把我送给你好了。”

朱坤在傅城走后把事情和何雪说了一遍,何雪自然高兴的不得了,等傅城和晓鸥一起回到家里的时候,一桌子饭菜已经摆好。

当一对小情侣拉着手站在桌子前和妈妈说我们要结婚了的时候,我们可能都忘了这本来是一起悬崖堕尸案。

发布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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